夜幕漸漸落下，德魯伊的游吟詩人們圍著篝火吟唱起了蒼涼、悲愴的戰歌，那是用來哀悼死去的戰士們的。雖然他們剛剛獲得了一次漂亮的勝利，但是不少皮克特的勇士們卻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傳說在死後獲得歌頌，是身為戰士的最大榮耀，只不知這其中飽含了多少別離的辛酸苦澀。

薩烏奇終於在城寨的塔樓上找到了庫赫蘭。他看上去有些疲憊，但精神卻還不錯。薩烏奇剛想對著這個自己所戀慕的人說上些什麽，卻發現庫赫蘭心不在焉地凝視著遠方，甚至無視了她的美貌，只是隨口地應和著自己。忽然他呼哨了一聲，扔下薩烏奇徑直從塔樓上跳了下去！這點高度對庫赫蘭來說算不上什麽，卻將薩烏奇嚇得發出了驚呼聲。

“餵！危險……”她大叫了起來，卻見庫赫蘭隨性地半踩著塔樓的瓦礫，如同矯健的燕子那樣竟不需要任何的輔助就縱空落了地。他回身用手指了指前方，然後一言不發朝城寨外奔了出去。

借著微弱的火光，薩烏奇極目遠眺這才發現遠方隱隱地來了一隊皮克特人的巡邏兵，弗狄亞和奧菲亞的身影隱約就在其中。

“太好了！他們還活著！”薩烏奇此刻已經忘卻了庫赫蘭剛才令她惱怒的態度，急急地轉向了階梯，也向那個方向迎了過去。輕盈的步子使得裙擺掀起了一陣喜樂的風。她一路小跑，不斷地向周圍的人們吆喝道：“快，快找人去稟告斯卡哈女王，就說奧菲亞和弗狄亞回來了！”

* * *

弗狄亞看到庫赫蘭跑著迎了上來，苦笑著下了馬，將韁繩連同馱著奧菲亞的馬匹交到了庫赫蘭的手裏。那一瞬間，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

“奧菲亞公主沒事，只是昏睡著而已。”弗狄亞淡淡地補充道，他早就發現了庫赫蘭雖然臉上掛著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但匆忙的腳步卻無意地現出他的憂心。

“幹得漂亮，庫赫蘭！”

弗狄亞已經從發現他們的皮克特人戰士們那裏得知了庫赫蘭的戰績，他明白斯卡哈女王一行人以及自己和奧菲亞能夠順利逃脫，多虧了庫赫蘭他們襲擊了敵人的本鎮，使得圍困他們的羅馬人不得不收兵回救，這才讓他們撿回了一條性命。弗狄亞既為密友的功業感到高興，又因自己的一無建樹而微微有些酸意。或許連他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其中還有奧菲亞的原因。

“你也是，弗狄亞。”

他們對視了一眼，伸手交換了一掌，不再說些什麽。庫赫蘭就這樣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中，向著城寨的方向走去。同是渡海而來的異邦人，同在斯卡哈女王手下拜師求學，擁有著難分伯仲的容顏、武藝，以及對女人、馬匹近似的口味和興趣，雖然性格方面有不小的差異，但這幾年來，他們之間早就達成了某種默契，不用多作解釋，彼此都能明白對方此刻正在想些什麽。

一邊走一邊凝視著奧菲亞低垂的眼瞼，庫赫蘭的臉上忽然浮起了幾絲壞笑，他猛地搔了搔奧菲亞的腦袋，將她的一頭漂亮的亞麻色卷發弄得亂七八糟。

“幹得漂亮，我的……獵物。”

他將一絲卷發隨意地貼上了自己的唇，低聲在奧菲亞的耳畔輕吟。可惜這個勇猛的公主現在正沈溺在夢境中，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否則大概又會惹出一場風波了。

知道了他們的歸來，城寨那邊歡騰了起來。星星點點的火把開始在城墻上蜂擁出現，人們爭先恐後地想要目睹那保得斯卡哈女王平安歸來的英雄們的身影。誰都沒有註意到這些，但一切都落在了弗狄亞的眼中，他只是咬了咬嘴唇，將頭撇向了另一邊。

* * *

奧菲亞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第四天的正午了，這還多虧了阿格裏帕替她放血——這是羅馬人常用的治療方式。雖然艾倫他們起初都是反對的，但看著奧菲亞在德魯伊草藥的醫治下遲遲沒有好轉的跡象，他們才接受了庫赫蘭的鼓動，讓阿格裏帕來試試。當奧菲亞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驚異地發現身邊這個褐發的羅馬人居然學了一句簡單的皮克特式的問候向她輕輕道了聲“早安”。

“你怎麽會……”看著阿格裏帕一臉靦腆的笑意，奧菲亞意識到其實他還是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

就在艾倫在向奧菲亞敘說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時，庫赫蘭突然不合時宜地從窗戶跳了進來，拍了拍她的腦門，向她炫耀剛得來的魔槍蓋博格。奧菲亞這才知道她不但錯過了慶祝勝利的祭典，甚至連魔槍的授予儀式也沒有親眼看到。她雖然知道庫赫蘭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但盯著閃閃發亮、傳說中的魔槍，奧菲亞還是紅了眼，不過庫赫蘭卻悠閑地靠上了窗臺，澆了她一頭冷水。

“不許碰，庫赫蘭大人我就是拿來給你看看而已……”庫赫蘭的嘴角邊爬上了一抹譏諷，他隨性地將一只腳蕩在半空，斜斜地依著魔槍蓋博格，“其實……斯卡哈女王在將它授予我的時候告訴了我一件奇妙的事……”

“奇妙的事？”奧菲亞坐了起來，有些好奇地問道。看見庫赫蘭出現，艾倫稍稍猶豫了下，舔了舔嘴唇，扭動著肥大的身軀，讓出了房間。此刻這裏除了一頭霧水的阿格裏帕坐在床鋪邊外，就只剩下庫赫蘭和奧菲亞兩個人了。

“……之所以被稱作魔槍，因為它是一把被詛咒的槍……”他摩挲著槍柄，漫不經心地說道。槍上的三十個分枝正互相輝映著，在陽光底下編織著美麗的光影。

被詛咒的槍？奧菲亞瞇起眼睛仔細端詳了半天才說道：“它看上去除非異常鋒利、有很多枝杈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是啊，但是傳說他的主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不僅如此，同他有關的人，也都會死於非命。”日光撒在庫赫蘭的身上，就好像鳴響著一首名為“安寧”的奏鳴曲，他的聲音聽不見半點的起伏。

“那你還……”奧菲亞吞了吞口水，她是個德魯伊，自然相信這些來自遠古的詛咒。

庫赫蘭用輕笑打斷了她的話：“我啊……遲早會把這支槍上的所有分枝都染成鮮紅，對了，就是赤枝[1]……所以，註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很早以前就有人這麽預言過了，因此……無所謂了。”

奧菲亞嘟了嘟嘴，她討厭這種傷感的氣氛：“我倒是希望如此……不，你不能死在別人手裏！”

“能殺你的人，就只有我！”她逼視著庫赫蘭，亞麻色的眼裏泛出了奪目的光。

“你想成為魔槍蓋博格的下任主人？”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庫赫蘭露出了一副很是受用的表情，半調侃著說道。

“那當然了！”奧菲亞沒有半分的退讓，她想要從庫赫蘭手中奪走魔槍蓋博格，即使那是一把受到詛咒的武器。

“或許……”他緩緩別過了頭，似乎想要回避什麽似的，“能殺掉我的人……就……真的……只有你了。”扔下了這句語義不明的話，庫赫蘭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註：[1]即後來庫赫蘭組建的騎士團的名字，赤枝騎士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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